王京生：深圳的文化自信源于文化流動

文化自信是一個國家、一個民族對自身文化價值的充分肯定和積極踐行，它是文化生命力的彰顯。而年輕的現代化都市深圳，如何從物質文明的成果走向精神文明世界的建構呢？6月18日，深圳市民文化大講堂邀請到國家文化藝術智庫特聘專家、深圳讀書月組委會總顧問王京生，講述深圳的文化何以自信。

“文化沙漠論”是一種謬論

從蘇格拉底的“認識你自己”到尼采的“實現你自己”，再到薩特的“超越你自己”。一開場，王京生就引用西方三大哲人在不同時空里的三句話，帶大家認識文化自信的重要性。“沒有文化自信，就和沒有土地一樣，我們不可能生長出制度、生長出理論、生長出道路。正是因為我們有自己民族的文化自信，才有了我們自己確認的道路、理論和制度?！蓖蹙┥f道。

“曾經文化自信似乎是深圳一塊心病。因為別人把我們叫做‘文化沙漠’，沙漠哪來的自信？但找不到自信，文化邏輯起點就沒有了?！蓖蹙┥赋?，文化自信對深圳尤其重要。這種重要不光是靠熱情解決的，必須有理性地分析，然后才能找到自己的定位，找到自己的格局。

王京生稱，人們將深圳稱為“文化沙漠”的一個重要聲音來源，是一種理論，就是“文化積淀論”?！坝梦业脑拋碇v，文化積淀功莫大焉，是好事；文化積淀論是謬論，是壞事?！彼馈?/span>

王京生從四個方面講解什么是文化積淀：一是文化積淀下來就是文明；二是文化積淀是文化傳承的基本方式；三是文化積淀是民族和國家的根本凝聚力；四是文化積淀長久地潛移默化地影響每一個人。

而“文化積淀論”，把文化積淀的作用，片面地絕對化和唯一化了。王京生說，這種論調在現實中會產生五個誤區。第一，沒有認識到單純地強調文化積淀，會壓抑、窒息一切活潑的文化行為和經濟行為；第二，沒有認識到文化的發展就是不斷地挑戰傳統和邊界，而不僅僅是對積淀的膜拜和堅守；第三，沒有認識到文化發展主要不是取決于存量，而是取決于增量，存量可以決定歷史，但它決定不了現在；第四，沒有認識到文化積淀相對薄弱的城市或地區，也能后來居上；最后，沒有認識到文化積淀所形成的文化成就，并非一直固定在那里生長。

正像費孝通老先生說的，“文化一經產生便立即擴散”。王京生認為，正是文化流動，而不是文化積淀，造成了整個文化的繁榮。所以說，“文化沙漠論”就是一種謬論。

文化流動是深圳文化自信的依據

深圳有6700年的歷史，屋背嶺考古被評為2001年度“全國十大考古發現”，大鵬所城曾經被評為“十大所城”之一，在南方具有特殊地位。

正是在這樣的歷史文化積淀之上，文化學者們討論提出了深圳是“移民文化”，1996年王京生又進一步提出了“文化是流動的”觀點。王京生認為，深圳文化自信的理論依據就是文化流動理論。

王京生說，文化流動是文化的本質特征，它甚至涵蓋了文化積淀?？梢园盐幕e淀看成是縱向的流動，而文化碰撞和各種文化的交融，就可以看成是橫向的流動。所以整個的文化它的本質特征就是流動，有縱向的，有橫向的。

他認為，城市之間的文化競爭，不僅表現為文化存量之間的競爭，更表現為文化增量之間的競爭?！胺补ど贪l達之地，必是文化興盛之邦?！蓖蹙┥f，文化流動是創新和發展最重要的條件和支撐。“通過文化流動去推動創新，去推動思想的碰撞、藝術的碰撞、創意的碰撞，是深圳今天文化非常重要的一個表現形式和結果。”

“深圳創意活動那么發達，就來源于各個方面的文化流動?！蓖蹙┥f，深圳能看到東西文化的碰撞、粵港澳大灣區內部的碰撞、國內其他省市來到深圳移民的碰撞，所以這座城市是創意無限的。在相當一個時期之內，深圳每年的文化產業都以20%以上的速度在遞增，沒有一個城市能比。為什么？文化流動的結果。

移民是深圳最寶貴的財富

那么文化該如何流動呢？王京生總結了五大要素，分別是區位與物流、人口、技術與傳播、文化產業、文化自覺。

區位和物流是文化流動的前提。而區位和物流里面最重要的是河流和海洋。深圳就占據了珠江入?？诘牡乩韮瀯?。

而深圳發展迅速的原因比“地利”更重要的是“人和”。“因為深圳是移民的城市，移民才是我們這個城市最寶貴的財富。”王京生說，人口流動是文化流動里最根本、最關鍵的因素。深圳99%都是外來移民，而這一點就是深圳區別于其他城市最大的優勢所在。“回過頭再說‘文化沙漠’，它荒謬在哪？根本沒有看到這些移民的重要性?！彼J為，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文化，人是文化的重要載體。

王京生說，實際上，深圳移民是改革開放的產物。因為改革開放，大家覺得這是最前沿的地方就跑到這來了，這一代移民是得風氣之先者，也是創造風氣之先者。他們又趕上了干事創業的年代，而這個年代最重要的特征就是解放思想，跑到深圳來，就是自己思想解放的結果。而且移民大多是懷揣夢想的年輕人。80年代深圳人的平均年齡是23歲，今年的數據是32.5歲，“長了將近10歲了，但是我們依然年輕。30多歲我覺得是最富于創造力、活力、堅韌力、成功力的最佳年齡階段，所以深圳還處在高峰發展時期?！彼Q，真正的移民是夢想的產物，移民的實質是把期待變為行動，想創造一種更安定的生活方式。

王京生特別指出，深圳之所以能夠成功，就是因為它的文化最早的時候注入了軍魂。深圳特區剛建立時，2萬基建工程兵就地轉業，就占到這個城市近一半的人口。深圳創造經濟奇跡的建設國貿大廈“三天一層樓”就是這支部隊完成的?！吧钲凇谊J敢拼’的血性從何而來？從我們移民身上而來，也從這支部隊身上而來。”他說道。

此外，王京生還提到，深圳作為改革開放的先頭部隊，一開始就沐浴在了改革開放的春風之中，這是文化能夠迅速生長的一個大環境。還有一個外部環境，是深圳毗鄰香港。“深圳永遠不要忘記香港對我們的作用，所有深圳人也不要忘記香港對我們的支持。無論是它的經濟還是文化，都曾經影響我們，這是深圳永遠要記住的?！蓖蹙┥f道。